平心而论,把裘克和瑟吉摆在一起,确实是很残酷。听说本地名门贵族的女性都会偷偷收藏瑟吉的画像,重金收购他替换下来的招贴海报,购买视野最好的嘉年华座位。
和俊美相比,滑稽一文不值。
我有些想去看马戏,但是,贵族的双脚踏入那?至少不该和平民混坐在一起,闻着野兽的体味。
裘克有一阵子没来了,自从上次被我叱喝出去。他一瘸一拐地出去,狼狈兮兮的——他不该和我开那个玩笑。
“如果您再年长些,我会怀疑您就是那个最早的小丑,你们俩的名字一样,都叫约瑟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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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收到我送去礼物的两天后,裘克来了。
满脸是伤,那双眼睛也被反衬得格外的大。
他安静了一些,没有像以前那样絮絮叨叨。听说他和瑟吉打了一架,为了女人。
“您不知道他怎么对娜塔莉的。我是说,我对娜塔莉没有非分之想,只是朋友……或者说我把她当朋友了。”
我大致明白了,总而言之,在我的记忆中,爱上有夫之妇大多没有好下场。
为有夫之妇出头,则更是一种诡异的行为,除了尴尬和别人的窃窃私语,他什么都得不到。
“你现在这个可怜的表情很好,我想拍下来。”
“您想拍多久都可以。我这段时间不需要演出了。”
我想也是。他的脸被揍得像地中海的航线图。
“大人,我能看下那些照片吗?”他低头说,“那对夫妇的合影,您只有一张吗?真是神奇,那些照片看上去有些年岁了,可您却这么年轻……”
我让管家将所有的作品集搬了出来。我会将它们随身携带,跟着我来往各地的家族宅邸。
裘克在里面寻找关于那对夫妇的合影,可惜只有三五张,照片背后手写的时间大概是十年前。
“我父母最后给我寄信也是十年前……希望我寄些钱过去……”
“你能把脸再抬高一点吗,光线太暗了。”
“好的。我听团长说,我上半张脸像母亲,下半张脸像爸爸,合在一起就很滑稽……”
“不要说话。你的脸看起来没那么滑稽了。”我说,“这是最后一次拍摄了。我就要离开这里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他抬起头,不说话了,但眼里全是泪水。
他离开的时候,夜色已经很深了。我让管家准备一辆客用的马车送他。
我留他说了几句话:“其实还有一些没洗出来的底片,关于这对夫妇的。我想你会有兴趣。”
他还在哭泣,边哭边点头。
“感谢您……我是第一次和马戏团之外的人……”那张一塌糊涂的脸,努力把话说得口齿清晰,“我以前不会敢那样做,和瑟吉打成一团,为了保护娜塔莉……我想,我至少和马戏团外的人说过话,我不是没有胆子的人了……”
“至少你在一个有夫之妇面前逞英雄了。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种行为。
“可是她没有看我,她只是站在瑟吉身后,担心他的脸……我知道那是她的丈夫,可是我……没有人管过我的脸……”裘克的哭声被夜风给卷得粉碎,“我给父母写了信……这些年我给他们写了很多信,他们也许太忙了,没有回我……”
“也许只是因为这是买断的生意,他们把你卖给了马戏团,等你长大后定期汇钱就行。”
“——是托付!不是卖!”他的语气第一次尖利起来,“团长和我保证了他们没有卖掉我,只是暂时把我托付给了他……”
声音旋即低微下去,只剩下抽泣。
“对不起,大人。我……我很期待那些底片……”他颤抖着转身上了马车,“祝你夜晚愉快……”